轉眼間一年光景過去,又是鳥叫蟬鳴、綠意盎然,百花爭相鬥豔之際。
連幾日天氣愈發漸暖,原本深幽內院緊閉的門戶,此時皆開迎暖意,更甚者至府內庭園照暖陽。
「小姐,您看霜兒她,明明答應陪您出來晒晒太陽,卻還抱著書呢!您說該不該罰?」淡綠長袍的侍女,邊將點心一碟碟擺上桌,邊打趣的說。
「剛剛允應說要陪我出來透風,結果人是出來,但心還在書堆裡,是該罰!翠兒,妳說怎麼罰?」被稱小姐者,手持手絹掩嘴不住笑著。
「罰我等等幫怡如姐姐寫情詩給盧公子可好。」霜星放下手中的書,替小姐遞上熱茶。
怡如被說上心頭事,滿臉通紅。「就會取笑我,這叫我怎敢罰妳。」
「怎不敢呢?您可是堂堂三官保之千金,我這個區區一介平民,惹的您不高興,可得讓您罰我杖刑一百大板。」霜星說的誇張卻也大膽。
翠兒像抓著語柄,可得意起。「這可是妳說的喔!小姐,我這就去幫您取杖來。」
怡如早已笑到流淚,忍不住斜靠霜星。「妳光是找把杖來,都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,等妳拿來都要日落西出了呢!」
這倒是,但小翠靈光一閃,動了歪腦筋。「那我去和劉二哥借他的扁擔充當廷杖,這樣一樣可以行刑。」
「怡如姐姐您瞧瞧,翠兒她可是今天非打到我不可,連扁擔都出來了。」霜星差點把喝進嘴的茶給吐出來,扁擔!虧她可想得出來。
「虧妳這腦袋瓜,還想出這麼個法子,可罰了霜兒,我怕霜兒拗起脾氣,萬一不替我辦事兒,那可怎麼辦?」小姐忍著笑裝出一副為難樣,心裡記掛著霜星說過的話。
「這…」翠兒為難,打自小姐那日夜半,無意在府院外救了當時性命垂危的霜星,至今二人皆平起平坐,倒未有主僕之分,要是霜星真不幫小姐的忙,翠兒也難說些什麼。
「怡如姐姐,翠兒的道行太淺,又被我們胡騙一次,看來要她長智慧,要等下輩子了。」霜星輕摟小姐,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怡如笑著忙擦眼淚,接連點頭。「是啊!每次出這招兒,她定要受一次騙,真是履試不爽。」
「小姐、霜兒,妳們又合起來騙我,翠兒不要理妳們了。」翠兒這才頓悟,她又被騙了一次。
也許上輩子霜星和怡如可能真是姐妹吧!從未出過門的怡如,那日不知為何就想到後門小院走走,正好從後院小門縫瞄見昏倒的霜星,當下立刻將她帶入府內醫治。
後又聽霜星說出她的身世遭遇,怡如不但相信霜星所說,且不畏危險只覺她一生堪憐,便要她留至府中陪伴。
至後,總像心有靈犀似,兩人可不用言語溝通,一個眼神或一個動作,便能知曉對方想做的事。
如剛才,霜星只和怡如交會一個眼神,怡如便知霜星想捉弄翠兒之意,立刻搭上話來一同捉弄。
霜星扶正怡如,手端茶碗走至小翠面前,「好好好,霜兒向翠兒姐姐陪不是,霜兒千不該萬不該又捉弄起翠兒姐姐,就請翠兒姐姐大人有大量,原諒霜兒這次吧!」
翠兒見霜星一臉無辜樣,說氣一溜煙早散,這輩子除了小姐,就只有霜星能讓翠兒信服,就算被騙那麼多次,只要瞧見霜星裝可憐的神色,心便軟下去。
可翠兒又有點不甘心,裝生氣輕擰霜星腰側。「哼!妳這鬼靈精怪的丫頭,要不是見小姐疼妳,我才原諒妳的,下次要再欺負我,我就罰妳不能吃我做的點心。」
「那可不行呀!翠兒姐姐做的點心,可是全天下最好吃的點心,要是吃不到肯定會抱憾終生。」霜星嘻笑說著似真似假。
「小姐…小姐…」一名年紀尚小的婢女呼喊著,邊匆忙跑來。
「小魚兒,發生什麼事?」怡如見小婢女神色匆忙驚慌,臉上笑意斂起。
「小姐,剛剛…剛剛…」小魚兒跪在地上,上氣接不了下氣,話都說不清。
「小魚兒喝口水,順順氣再慢慢說。」霜星預遞上手口的茶碗。
小魚兒搖搖頭,吞了幾口口水才說,「剛剛宮裡來聖旨,說是太皇太后病重,愈為太皇太后祈福沖喜,便冊封大小姐為宜貴人,半月後辦喜事。」
「什麼?」霜星一個拿不穩,手中的茶碗灑落破碎在地。
病重!老佛爺身體好不容易在半年前才康復,怎麼又染病,這次還病到要沖喜呢?
「小姐!小姐!」翠兒扶著昏厥過去,臉色蒼白的怡如驚呼著。
霜星回過神,見到怡如昏倒,心思一轉馬上想到棘手的問題。「快!快去大夫。翠兒,我們快扶小姐回房。」
「好。」
霜星和翠兒兩人連忙將怡如扶回閨房床上,有默契的一人擰布,一人替昏迷的怡如擦臉。
「大夫來了。」小魚兒領著大夫,未走到門前就急忙喊著。
「大夫,您快幫我家小姐看看,她剛剛突然就昏過去,是怎麼回事?」翠兒迎進大夫,邊解釋病情。
大夫望聞問切一番後,面露安心之色。「小姐應是一時著急,一口氣沒提上,才會昏過去,我開個安定心神的方子,吃個幾帖就沒事。」
「謝大夫,小魚兒隨大夫去拿藥。」翠兒吩咐。
怡如幽幽轉醒,霜星見她醒來,當下鬆口氣。「怡如姐姐。」
怡如不發一語,又將眼睛閤上。
「妳們都先下去,這兒有我和翠兒侍候就好。」霜星支開所有人,眼前有緊急的問題需要解決。
旁雜人等走後,怡如靠在霜星懷裡哭泣。「怎麼辦?我一點兒也不想嫁。」
霜星拍拍怡如的背,「別哭,遇到事情時,哭是最不能解決問題,應該要冷靜下來好好想想。」
怡如拭淚,「聖旨大如天,我一個女兒家,怎有辦法違抗?這輩子我想我大概和盧公子無緣。」
怡如的認命,讓霜星有股怨,有股不甘。「咱們大清女子向來剛烈堅強,妳現在一副要死的樣子,哪像咱滿女子,還不如給妳一條白綾了此一生。」
怡如從未見過霜星如此生氣過,嚇到連眼淚都停。
翠兒亦嚇傻,但小姐從小到大還未被人大聲過,這讓翠兒起護主之心。「霜兒,不可對小姐無理!」
怡如雖嚇到但心思百轉,霜兒說得沒錯,假如坐以待斃,那一輩子真會活得不快樂。「霜兒,可是我就算有心又有何用呢?」
霜星嘆口氣,辦法不是沒有,憑她當了那麼多年編劇,怎會不知道戲要如何急轉直下,只是戲是戲,但這次是真人。「翠兒,要請妳幫怡如姐姐個忙。」
翠兒搞不懂,小姐未對霜兒的無理而生氣,卻是說了句她聽也聽不懂的話,現下霜兒要她幫忙,也只得呆呆應允,點了點頭。
「等會兒我會寫封信,要麻煩妳無論如何定要傳給盧公子。」霜星邊說邊去到桌前,研磨墨提起筆,迅速在紙上寫下幾個字,折一折放進信封交給翠兒。
翠兒滿腹疑問望著霜星,但時間不多,霜星也無法多做解釋。「翠兒,快去送信兒,回頭我再告訴妳。」
既然霜兒的眼神睹定,且又肯幫小姐,那就相信她一回。「我這就去。」
翠兒走後,霜星坐回床邊握住怡如的手,「怡如姐姐,妳真的喜歡盧公子嗎?」
「可是聖旨…」怡如淚眼汪汪,一道聖旨把她的心給扣死。
霜星搖搖頭,「妳什麼都先別想,只需想清楚,是否真的喜歡盧公子?假如沒有他可會心痛不已?」
我真的喜歡盧公子嗎?怡如楞著思考,這問題她還未曾仔細想過,她回想和盧公子在一起的點點滴滴,畫面又一轉,想像自己垂淚上花轎,盧公子被擋在花轎後追著,心頭彷彿被針扎般疼痛不已。
「霜兒,我沒有盧公子會活不下去,妳要救救我!」怡如幾乎在床上跪求霜星。
霜星仍是搖搖頭,「我救不了妳,只有妳自己救得了自己。」
怡如一臉迷茫,自己救自己?
「怡如姐姐,妳可否肯現在甘冒生命危險,為往後的日子著想?」愛情真的會讓人迷惘,以前的冰月如此,現在的怡如亦如此,情關真是難過呀!
雖仍不知霜星問話為何扯西拉東,怡如卻不想深究,只覺霜星一臉堅定的神情,漸漸安定她的心神。「只要能與盧公子相守,就算要我犠牲性命也甘願。」
看來怡如姐姐心意已決。「好,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可能離經叛道,違背理規教條,但人生既至危難之際,何不賭一次?
賭贏可就從此幸福快樂一生,賭輸大不了命去一條,十八年後又是亭亭玉立美人兒,妳說是否?
剛剛我讓翠兒帶信給盧公子,請他申時來與妳相談,那時妳就把今日發生之如實告知,如若他對妳情堅意真,定會想辦法與妳不分離,那我則會助你們安全離去。
倘若不幸,盧公子是貪生怕死之輩,怡如姐姐也要有心裡準備,揮劍斷情認命入宮。」
其實霜星會選第三條走,離家斷情,從此天地任我行,只是在這個朝代,要一名深院內養尊處優的千金離家,只會讓她在外自生自滅,平添一縷芳魂。
怡如瞪大眼,她沒想到霜星的提議真是驚世駭俗。「妳要我和盧公子私奔?那阿瑪額娘怎麼辦?要是被發現的話,不止府裡上上下下的人有事,還可能會誅連九族!」
霜星將怡如扶坐在粧鏡前,「這些事都由我來煩惱,妳現在只需梳裝打扮,將自己裝點的如花般,然後想想該和盧公子提些什麼話。」
怡如望著鏡中的自己,一下又忘記那些嚴重的後果,只想著該為自己和盧公子的未來努力一回。
*** *** ***
酉時之至,萬里無雲,滿天灑上星辰,皎潔的月光讓今夜顯得隔外明亮。
「霜兒,妳想盧公子會不會欺騙小姐?」翠兒蹙著眉,看遠方大樹下被月光照著的一對儷人。
自翠兒知道怡如和霜星的想法後,她便覺得惶惶不安,總感會有大事發生。
「不會的,小姐眼光很準,所相中男子,亦是可託付終生之人。」霜星安撫回道。
其實霜星並不會看相,她看人的方式向來都是觀心,尤其是來到這年代,許是遇到的人都比較單純,往往一個小謊都能輕易拆穿。
當盧公子依相約時間到大樹下等時,霜星阻止怡如上前,並和翠兒三人在遠處涼亭觀察,讓盧公子足足等了二個時辰。
期間,霜星不時看著盧公子的神色行徑,他雖有時表現出慌張,但每當驚慌時,便會拿起手上的絹布看看,接著神情又恢復沉穩並堅定,霜星從這點看出他的決心和誠意。
翠兒心想,霜兒都相信小姐的眼光,自己再質疑的話,豈不是不信任小姐?
「霜兒,小姐如若真要和盧公子離開,那我們之後該怎麼做?」翠兒想起,如果小姐和盧公子私奔,那接下來呢?誰嫁進宮?老爺夫人那兒該怎麼交待?
怎麼做?其實霜星還未有確定計策,只是怡如和盧公子的遭遇,讓她憶起冰月和皇上,不自禁想反抗這時代的古板封建,翠兒一提倒是提出她該思索的未來。
「當下第一步,如果怡如姐姐想離開,我一定會讓她安全的走。翠兒,妳會幫我嗎?」霜星轉過頭,認真看著翠兒。
「只要是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,霜兒妳既是要幫小姐,我豈有不幫的道理,妳開口我一定幫的。」為了小姐,就從出生入死我也一定做。
「好!那我們這就回去準備吧!」霜星拉起翠兒的手,慢步往內院裡走。
「可是小姐她和盧公子還沒確定要…」翠兒回頭看著大樹下的身影,非常的不放心。
「已經確定了。」霜星自信滿滿道。
「妳怎麼知道?」翠兒一臉驚訝,她什麼都沒看到,怎霜星就已知曉。
「秘密。」霜星露出神秘的微笑。
翠兒想想不禁惱怒,「一定是妳和小姐又打了什麼暗號對吧?我就知道妳們倆又背著我,商議些我不知的事兒。」
「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呀!我和小姐哪有商議些什麼,打妳傳訊去給盧公子,這來回還不到三刻鐘,我光是勸著小姐,就已花掉大半時間,我才幫小姐梳粧妳就回來了,哪還有機會和小姐講些別的。」霜星忍不住又逗起翠兒。
「那妳怎麼知道小姐和盧公子已經確定要私奔?」翠兒質問,她就不信霜星有什麼通天本領可以知道。
「小聲點兒,被人聽到我們的事就辦不成。」霜星拉拉翠兒的手,又探探四周見沒人影才呼口氣,又接著說,「我還需要透過話來和怡如姐姐傳訊嗎?我和她的默契,妳又不是不知,剛剛我只看了怡如姐姐幾眼,就知道她和盧公子已提完這事兒,而且看她安心的笑,就知道盧公子肯帶她走,妳看我有說假話嗎?」
翠兒想想也有道理,小姐和霜兒的默契那是不用說的好,端看個眼色,她倆就能心意相通,似乎也不用言語再交待。
「好吧!算妳說的有理,那我們現在回來要準備什麼呢?」談話間,翠兒和霜星已走回怡如的房間。
「咱們暫先別想以後的問題,眼前要做的是先幫怡如姐姐收拾好細軟,準備好盤纏,還有規劃好掩人耳目的路線將她送出府。」霜星冷靜分析。
「小姐的衣裳、繡荷包、桃花鏡、琉球篦、帕子、繡花枕頭…」翠兒喃喃細數,房裡的東西大多都被她唸過一遍。
霜星拉拉翠兒手,阻止她唸下去。「翠兒妳這是在搬家,不是在逃跑。」
「可這些都是小姐平時用的東西,小姐沒帶在身邊肯定會不習慣。」那些都是小姐從小用到大的物品怎能不準備呢?
「出門在外求的是越輕便越好,帶得越多萬一到緊急時,反而會被這些東西拖累。」霜星想想讓翠兒整理東西實在不妥。「翠兒,怡如姐姐的包袱我來整理好了,妳幫忙準備路上所需的盤纏,還有買些繡線和布,記得一次只要買咱們平時用的量不要過多,這幾天多跑個幾家布莊買。」
「買繡線和布?妳要這麼多是要做什麼?」趁小姐未走時多繡點繡品讓小姐好帶著留念嗎?
「我打算把盧公子和怡如姐姐偽裝成布匹商人,要是被盤查也能矇騙的了。」霜星想起某劇本的劇情。
「布匹商人!」門口傳來一陣驚呼,將討論人的倆人嚇著。
「小姐,妳把我嚇死了,還以為是那個人偷聽到咱們的事。」翠兒把怡如拉進門,頭伸到門口探探確定沒人才把門關上。
怡如不理翠兒,瞪大眼驚訝拉著霜星的手。「妳怎麼會想到?」
霜星搖搖頭微笑,「不是想到,而是已經考慮很久。
妳和盧公子倆人在外生活,光靠我們準備的盤纏,定無幾日就用罄,唯有找出營生之道才是上策。
我對盧公子的一切皆不熟悉,但對妳可是熟有七、八分,知道妳會什麼。再者,出門在外變數極大,女人終究得靠自己,要是有個萬一,怡如姐姐總要會個謀生方式,在必要時才熬得下去。
所以我思來想去,就想起怡如姐姐妳的刺繡,倘若真要營生,而又賣不了布,好歹可在布絹上繡個花樣,做手絹、荷包再轉賣,營頭小利不無小補。」
「真不愧是我的好霜兒,妳知道嗎?方才我和盧公子討論到以後的謀生時,也是和他提到賣布和繡品,只是沒妳想的周全,但咱倆的心意相通,竟能想到同個念頭上,搞不好我們上輩子真是姐妹呢!」怡如開心的摟住霜星。
「何需牽扯到上輩子,妳們不止心意相通,連模樣都相像,我看這輩子說不定真是姐妹,改日小姐要問問老爺、夫人才是。」翠兒走過來拉起倆人的手交疊。
霜星臉上笑容一僵,腦子閃過一個影像,但她又想不起來,卻覺得有什麼重要事卻忘了。
怡如臉色一黯,可惜離別在即,又要忙著出走的事宜,再加上無顏見父母,恐怕想問也問不到。
霜星拍拍她的手背,了然的說,「你們終究會回來的。」
怡如點點頭,知她心莫若霜兒,縱使是句安慰的話,但霜星淡然堅定的態度,卻馬上撫平她的感傷。
「時間不宜拖,怡如姐姐既已和盧公子談好,也就是說五日後確定要離府,那我們現在先分配好各自的工作吧!」霜星拉回注意力,為這次怡如的逃亡,需更謹慎準備。
*** *** ***
五日的時間過的快而忙碌,但也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下,平淡且順利讓霜星等人將事物備齊安排好。
今兒個月牙彎彎、雲佈遮光的夜,霜星、怡如、翠兒三人偷偷摸摸從虛掩的後院小門溜出去。
此時街角樹蔭處早已有輛馬車等候多時。
三人輕悄悄走到馬車前,怡如在馬車門柱敲三下,門簾掀開一角,一名書卷氣濃厚卻身著僕衣男子探出頭。
「盧公子。」怡如語帶嬌羞卻慌張,見到男子後才安定心神。
「妳來了啊!旁邊這應該是霜兒和翠兒吧!」盧公子見怡如,臉上露出微笑,但仍有禮貌向霜星和翠兒點頭示意。
「見過盧公子。」倆人亦福身回應。
「翠兒,妳把東西交給盧公子。」怡如先吩咐翠兒,又轉看盧公子。「你稍等我一會兒,我和霜兒交待一些話。」說完便拉著霜星走遠幾步。
「霜兒,我這一生最開心的時光就是和妳生活的日子,如今要分離,除了阿瑪和額娘,我最不捨就是妳,但現在我更擔心是我一走,妳要怎麼收拾後面的殘局?」和心愛之人能永遠不分離固然很欣喜,但是留下來的人如何化解將面臨的危機,卻是她心中一直最擔憂的問題。
「妳不用擔心,老爺夫人那兒我已有辦法能安撫他們。」這幾日霜星雖忙著安排怡如出府,可腦子也不停盤算後續衍生問題,且想出因應之策。
「我了解我阿瑪和額娘的個性,他們心慈少有脾氣,就算氣頭上也只是一時,我並不擔憂以妳的聰慧說服不了他們,我真正擔心是宮裡,妳要如何對宮裡、皇上交待?」怡如深怕因她的離開,會惹來抄家滅族的殺身之禍。
「妳放心,我保證絕不會讓老爺夫受一丁點兒的傷害,要真萬不得已,我會去找我阿瑪幫忙,怡如姐姐可別忘了我原本的身份喔!」話說似玩笑,但霜星卻是真切擔保著。
怡如不由得眼眶氾紅,儘管霜星嘴上不說,但怡如知道她最不想牽累就是她阿瑪,縱使她離開,幾次遇到有事時,她亦不向她阿瑪求援,現在卻為一個身份其實比她低的人,而回去找她阿瑪,怎麼說都讓人動容。
「那可是妳的堅持呀!我何以讓妳放下尊嚴來解救我。」
「因為我把妳當家人,家人有難我怎可能不幫,更何況是妳先救了我,如果當時妳沒幫助我,我今日哪有可能還站在這兒。
再者,尊嚴又不能拿來保命,再怎麼樣他也是養育我十多年的阿瑪,女兒在外有難,首當會找就是最至親者,我想我阿瑪定會幫我們。」不找阿瑪是未碰到嚴重的事,要是之後真到無法收拾的地步,那危急時就必須出絕招。
「還是我不要逃,咱們回府裡。」怡如意志有所動搖,畢竟事態嚴重,讓霜星提到她阿瑪,使她害怕後果會成大禍。
霜星摀住怡如的嘴。「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,妳今後只想著盧公子和自己,府裡的事我來想,不許妳再有剛剛的念頭,一絲都不能再想。」她拉出手絹將怡如的淚水拭去,又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,放在怡如手上。「好啦!妹妹我沒有什麼東西可臨別贈姐姐,只有這荷包裡的三個錦囊,分別是繡綠竹、菊花和蓮花。這一路上如果有緊急危難時就打開綠竹,若是將來不幸和盧公子分開的話就打開菊花,最後也是最重要,將來不管再苦難、艱辛都不能打開蓮花,除非…有人危害到妳或是盧公子的性命時,那蓮花就會是你們的保命符,一定要牢牢記住。」
「我會謹記在心,沒有最危急時,我是連一個錦囊都不會開。」霜兒連尊嚴都為我而不顧,再困難我也要努力撐過,絕不負她的用心。
「時辰已晚,你們該啟程,離別時要保持笑容,我們要開開心心分別。」霜星微笑順順怡如的衣服,整理她的儀容,心裡縱有百般不捨也硬是忍住。
怡如很想笑,可是不捨的眼淚一直湧出,終究忍不住抱住霜星。「霜兒,我捨不得妳。」
霜星拍拍怡如的背,抬頭仰天眨掉眼中泛起的淚意「短暫的分離是為了以後的再見面,現在的分離,是為以後的幸福著想,說不定我們還有在見面的機會。」
「真的嗎?」怡如不確定看著霜星。
霜星點點頭。
「小姐,妳們講這麼久,該輪到我和妳話別。」翠兒雙眼早已哭紅,哽咽的聲音訴說她的不捨。
「我只有一句話,以後妳都聽霜兒的吩咐,對待霜兒要像對我一般好,知道了嗎?」怡如正經交待著。
「是,翠兒知道。」其實翠兒早把霜星當主子看待,只是在府裡身份的關係,沒一直表現出來。
「那就這樣吧!我該上馬車。」怡如往馬車走去。
「小姐…」翠兒還期待著怡如再說什麼話。
「再不走時辰就晚,妳們也該回去。」倒不是怡如狠心不和翠兒多說,只是一整個下午,翠兒就黏著她,該吩咐交待的、捨不下的話,已經說到沒得說,反而是該跟霜星說的話,是拖到剛剛才講。
怡如從馬車上探頭。「妳們好好保重,別再送我,快回府吧!」
「我和翠兒看著你們離開再回去,一路上小心喔!」霜星和翠兒並肩,向怡如揮手道別。
馬車緩緩起步漸行,直到消失在遠處街角,霜星才放下手。
昏暗的月光,隱約照著人影,即將而來的兇險困境,正等著讓眾人一個個迎接,未知的風浪,準備打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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