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星坐在儲秀宮內位於偏僻的廂房裡,手上拿著一本書籍,看似是閒適的閱書,但過了一盞茶卻遲遲未翻頁。

 

自接旨進宮後,這五日霜星幾乎都是這副呆楞模樣。

 

在府裡光是忙著把怡如偷跑由她李代桃僵出嫁之事安排好,根本就沒時間和情緒去消化為何她阿瑪會出現,老爺夫人為何突然相認,直到她已安然進宮,她才真正有空將事情理出頭緒。

 

對於老爺夫人的認親,她並未有太大的心情起伏,畢竟她現在是以『冰月』的身份活著,不過倒是讓她憶起一直遺忘的事。

 

當日回府時,阿瑪早已在府內等候,將當初額娘難產,其胎兒亦保不住,為怕額娘承受不住喪女之痛,故將當時剛出生的她抱給額娘,而因此離開雙親及鸞生妹妹之事敍述。

 

這段淵源對霜星來說並不陌生,但她一直遺忘的事則是另一段文獻所載之軼史,急忙問明老爺夫人的原姓,這才知曉老爺原為郭絡羅氏,終把一切事物串連起,可是她卻發現,目前發生的狀況和軼史上記載大相逕庭,使她怎麼樣也無法想出合理的解釋。

 

「宜主子,不好了!不好了!」翠兒慌慌張張進門嚷嚷。

 

霜星搖搖頭,翠兒急躁的性子怕是怎樣改也改不了。「再天大的事也不行失了儀態,我們現在可是不比在府裡,宮中規矩多,光個大呼小叫,少不了要掌嘴懲戒。」

 

翠兒被一提點,驚覺摀起嘴,四處張望確定無人才小心翼翼關上房門。

 

「發生什麼事讓妳驚慌成這副模樣?」霜星放下書,替翠兒倒茶。

 

翠兒接過手,喝下茶水緩氣才湊近霜星小聲的說,「我剛剛和慈寧宮的延兒姐姐正在閒聊時,蘇嬤嬤急急走來吩咐延兒姐姐傳喚太醫,當時蘇嬤嬤神色慌張,怕是太皇太后的病情又嚴重。」

 

「前兩日太醫不是才說病況好些,再一陣子就能坐臥嗎?」憑著『冰月』的記憶,霜星對太皇太后的印象,就是她老人家的教誨和無盡的疼愛,如同親奶奶般,聽見她身體有恙,心中滿是擔心。

 

「詳細情況我還來不及打聽,但是我和延兒姐姐在閒聊時,聽她提到昨兒個夜裡,前線傳來軍情,說是皇上親征時不小心受傷,但未說明傷著哪兒,太皇太后擔心一夜沒睡好,恐怕是因此而讓病又嚴重了。」翠兒雖才進宮沒幾日,但已經到處結識朋友,打點人際關係。

 

霜星來回跺步低頭思忖,一會兒才看向翠兒。

 

「翠兒,我想咱們的計畫得改變,今晚我想要去夜探太皇太后。」

 

「今晚?咱們才來沒幾日,熟稔的人沒認識幾個,宮裡的路也沒認得幾條,萬一在途中被人發現,可是會被關進天牢,這削去名份事小,怕是會惹來殺身之禍。」翠兒越想越心驚膽顫,臉色一陣青一陣白。

 

「我在宮裡生活十幾年,別的不消說,光慈寧宮的園子有多大,有哪些門戶,我都記得清清楚楚,甚至連哪兒有暗路、狗洞我都…」霜星話講到一半,瞬時憶起一些畫面。

 

暗路!慈寧宮後邊偏右側有一條小徑,是小時候無意中和皇上、聚忠跟曹寅發現,當時因為貪玩,總是從小徑進出,長大後雖多走前門,但偶而還是會從那條小徑進出懷念小時時光。

 

「什麼暗路、狗洞?您離宮有段日子,搞不好路早已變樣不見了。」翠兒不假思索的否定,盼霜星打消念頭。

 

霜星不理會翠兒的勸阻,腦子迅速思考出一方計策。「翠兒,晚上的膳食早點準備,順便幫我拿套輕便的衣裳,今兒個二更我要夜訪慈寧宮。」

 

「宜主子…」翠兒欲哭無淚,她並不想才進宮幾日,連福都還未享到,腦袋就先搬家。

 

「快去安排別佇在這兒,只剩二、三個時辰,要是妳耽誤到夜訪時間,我可要重重的罰妳。」霜星故意冷冷回應,並拿起放下的書繼續閱讀。

 

翠兒雖想再勸阻,但想起怡如吩咐的話語,凡事皆聽從霜星,再加上霜星強硬的態度,只好將到嘴邊的話吞回去,苦著臉默默離開。

 

霜星聽到翠兒離開的腳步聲,才忍俊不住笑出來,剛剛臨時興起捉弄翠兒的念頭,沒想到不僅捉弄成功,還讓翠兒乖乖聽從吩咐,效果良好讓她打算往後用此等方法應付翠兒不聽話的時候。

 

這一笑也緩和霜星擔憂的情緒,心情亦平靜下來,腦子開始思考許多支微細節,注意也更多。

 

她走近紅頭木櫃,把放在最下層的杉木木箱拖出來,但木箱非常厚重,光是拖出木櫃就耗掉不少時間,也讓她氣喘噓噓,差點腿軟跌坐在地,使她憶起多年前搬家時,除了搬書櫃有此重量外,沒別的東西可比擬。

 

霜星使勁拉開木箱的蓋子,傾彎半身掛在箱子上,她東翻西找終於從最底層拿出一個有繡著芙蓉花樣的檀木錦盒,不過實在太累,她只得坐在地上就地打開。

 

「沒想到和遙遠幾百年相比,當時的搬家比剛才的搬木箱要輕鬆多。」霜星自語,用袖口擦掉臉上薄汗,她能體會劇本裡寫到這個橋段,為什麼總有擦汗動作。

 

打開錦盒,裡面盡是些珍珠瑪瑙,這都是夫人所準備的嫁妝,但是在中間夾層裡,卻藏著一個繡有小花的素色荷包,她拉鬆束口,荷包裡有一只翠綠色手鐲,那是當年成親前太皇太后送給冰月,冰月出嫁後便將鐲子戴在手上從不離身,甚至在過世時,也未曾拿下來過。

 

但在霜星重生後,已被王爺保存下來,直到進宮前一晚,在王爺叮嚀下才又放進嫁妝裡。

 

荷包裡除了手鐲,還有一顆不規則形狀的黑色石頭,霜星拿起石頭,全身如觸電般,她閉上雙眼,許多影像在她腦海中不斷顯現,睜開眼時霜星覺得臉頰冷涼,抬手一抹,原來已是淚留滿面,所浮現雖是甜蜜記憶,但冰月的悲傷仍由身軀傳達給她,這是繼前次用冰月身軀清醒後,再次接收到強烈情緒,不過在影像裡,皇上的身影始模糊不清,也許是冰月原先的意識,是希望將皇上遺忘吧!

 

霜星把手鐲放回原本的荷包擺在桌上,再從最底層裡拿出一個素白小荷包,這是霜星來到這兒的第一件繡品,上面僅繡出幾隻竹子,繡功很精糙但卻看得出繡的人的用心。

 

霜星將石頭放進小荷包,她環顧四周卻看不出藏在哪裡最適合,因為宮裡處處危機,太多人來來往往的,就算再隱密的地方,也會被找出來,最安全的方式應該就是貼身帶著。

 

趁著翠兒不在,她把小荷包縫進貼身衣物裡,因為這樣東西非得在最緊急時,才能拿出來使用,而知曉這石頭,也只剩下那個人。

 

霜星穿回貼身衣物,撫著隱藏在胸前的石頭,心裡氾著苦澀,這是冰月的苦澀,這份苦澀是去看太皇太后前,過往的回憶,所湧起那份痛苦與難過。

 

希望今晚能夠見到太皇太后的一面,霜星在心裡盼望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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